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威天龙

　　“小子，怎么了？你瞧我们的眼神，似乎是看不顺眼？”
　　老乞丐的声音在身边响起，风清安抬眼望去，就看到这里极为邋遢的道门真人此刻正在啃鸡骨头上的肉筋与软骨，连一点能食用的位置都不愿意放过。
　　“并非看不顺眼，只是疑惑，你们为何对于妖魔之事，如此淡漠！”
　　传音入密之术，风清安已然掌握，武道修行至高深之处，就能够掌握到这种实用的小技巧，与法术神通无异。
　　“淡漠？”
　　老乞丐抬起头看了风清安一眼，随后低头又细细地去啃肉筋。
　　“并非我等无情，只是都见过罢了，可不是与你小子一样！”
　　“见过？”
　　听到这段回答，风清安是有所悟，但并不满意。
　　天龙僧与都城隍之间的争论，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，公说公有理，婆说婆有理。
　　不过论调都是出于为人族的利益而考虑，只不过采取的方式不同，毋庸置疑，天龙僧的方式更为极端。
　　但只要听一听天龙僧的经历，就不奇怪这位僧人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与念头了，在西岚陆洲，居然有能够一口吞掉数十万人的恐怖大妖魔。
　　被妖魔覆灭的国度与佛寺更是数都数不清了，经历过如此种种，甚至自身都险些被妖魔给烹杀过，没有斩尽妖魔的念头，那才不正常。
　　都城隍的回应也很简单，这里不是妖魔遍地，可以为非作歹的西岚陆洲，这里人道昌盛，神道昌隆，无论多么凶恶的妖魔，也只能去收起爪牙。
　　因为能够听见这一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妖魔之事，所以风清安听得很是认真，没有错过一字。
　　不过听着听着，风清安就发现，这些在他前面赶进来凑热闹的大修士们，神游天外者有之，变草喂牛者有之，提笔写诗者有之，还有那些和尚，居然都在低头诵经。
　　不管他们是做何姿态，但是有一件事情是共同的，那就是他们对那些残暴妖魔之事似乎并不感兴趣，如此处置妖魔异类，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事情。
　　“你年纪轻轻，就连我这老家伙活过的岁数零头都没有，你一路走过来，便是遇见了吃人的妖魔，恐怕扳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吧？这人间王朝的正是鼎盛之时，你又能见到什么大妖魔？”
　　“……”
　　风清安哑口无言，确实如此，最是凶残的波浪江水君，也不过是故意减小了雨量，可掀起的灾祸，却是由贪官污吏扩大造成的人祸。
　　“所以这小秃驴说些妖魔之事，就把你给唬住了，你就是见得太少了，我这老东西活到这把岁数，什么没见过？”
　　“前辈你或许是见的太多了，所以不在意，但我不觉得他们都跟你一样！”
　　“不一样才对，若是人人一样，那还得了？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在云端，从未接触过地上的泥尘，怎知凡俗之苦？妖魔再残暴，也如梦幻泡影，只是当故事听！”
　　老乞丐不着调的声音在风清安的耳畔响起，
　　“不是谁都能有少年人一样，济世救民之心！”
　　“那他们进来是做什么的？”
　　“当然是看热闹，瞧乐子！”
　　听到风清安问起此事，便是老乞丐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兴致，
　　“我这老家伙打头阵进来，就是不想错过热闹，可谁想到这小秃驴跟着老城隍尽会耍些嘴皮子功夫，说了半天也不动手！”
　　“实不相瞒，我也是与前辈类似的念头！”
　　风清安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，瀛海在奉天城上空将武判官凌空打爆了，闯进阴司与都城隍论法，还不得打起来？
　　都城隍为了阴司的颜面，不将小和尚镇压说不过去啊。正因为有这样的认知，所以风清安将人安置好了，急匆匆赶过来。
　　结果进来后，却没想到，这位都城隍居真的跟和尚辩论，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，虽然让他有些失望，但旁听也有一番收获。
　　他知道了，自己脚下陆洲之外，另一处辽阔大地上，人族恶劣的生存环境，不是哪里都跟大晋一样，太平鼎盛，有些地方能够活着，都是一种侥幸了。
　　“人之常情，不用不好意思，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，都是等着小秃驴跟老城隍打起来了，不然我们进来干什么？听他们说些耳朵起茧的话？”
　　老乞丐笑呵呵道，他手上的烧鸡已经变成了一副完整的骨架，上面连一抹油光都没有，被他舔了个干净，而这鸡骨头被他扔在青玉桌案上，他伸手一掏，又翻出一只外皮酥黄焦脆的烤鸡。
　　“小子，要尝尝吗？这可是老道特意养的三黄鸡，皮酥肉嫩，可谓人间极品！”
　　“这么大只鸟，前辈确定皮酥肉嫩？”
　　风清安的神色微妙，在他的眼中，老乞丐手中的可不是什么烧鸡。
　　事实上，蓬头垢面，衣衫褴褛，只是这老乞丐在寻常凡俗，或者说是普通修士眼中的形象，在他的眼中，这老乞丐就是另一番模样了。
　　刻着繁复道纹的紫袍，雕着飞龙的玉钗与刻繁星的金冠，这老家伙的真实模样可比他外面那副邋遢的样子要骚包太多了。
　　只不过极少有人能够看穿，而他手上的烧鸡也根本不是什么烧鸡，其中所蕴含的灵气都已经化作实质，不过却是尽数收敛于那小小的脆皮之下，没有外溢显露罢了。
　　“自然皮酥肉嫩，你信不过老乞丐的手艺，还信不过老乞丐的神通吗？”
　　老乞丐有些惊讶的看了风清安一眼，随后笑嘻嘻道，他下山前，顺手将掌门养的仙鹤薅了十几只带走，如今已经有大半入了他腹中。
　　“喏，给你尝尝！”
　　说话间老乞丐还颇为大方的扯下了一块鸡腿，递给了坐在他旁边的风清安，白衣少年倒也不客气，在一道道略微诧异或是不解的目光中，将那一只滴油的鸡大腿给接在了手里。
　　“牛鼻子老道！”
　　几名低头念经的和尚，此刻都抬起头，看着也跟着老乞丐分食烧鸡的白衣少年，心中的情绪一时难以言表。
　　若是一般人，再怎么放浪形骸，也不至于触动他们的禅心，他们几百年的修行也不是虚的，可少年的那张脸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有威慑力了，一想到这少年与他们苦苦追寻的那位之间的关系，他们就感觉到一阵头疼。
　　“前辈，你看，是不是再分半只给我？”
　　咬了一口肉的风清安眼睛一亮，不提直冲脑门的浓郁灵韵，单单肉质的口感，便已经是人间难寻。纵然风清安手中的鸡大腿并非只有外表看起来的那么一点，但也架不住他如今的体魄已经非人。
　　“你吃不够？”
　　“它们与我出生入死，总不能我在这吃，它们在旁边干看着吧！”
　　风清安指了指一旁的黑山，森淼与白瑶。
　　“好小子，够义气，我喜欢，这鸡就全给你了！”
　　“多谢道长，等出去了，我也请道长吃一顿人间难寻的美味！”
　　风清安将手中烧鸡与左右分食，而他的衣领处，小蛟龙的脑袋悄悄探出，看它们吃得如此津津有味。也不甘示弱，伸出小爪子，掏出了一片赤红如美玉的小鳞，也跟着咔咔啃了起来。
　　“好啊，那我可就等着了！”
　　老乞丐看了一眼在风清安的怀中啃食赤红龙鳞的小蛟龙，眼睛微微眯起，随即便是一笑，露出几分得意之色，心中颇为期待。
　　掌门，你养的仙鹤，死得其所啊！
　　“这还要说到什么时候，怎么还不打起来啊？！”
　　不多时，老道的嘀咕与抱怨声传入到风清安的耳中，这老家伙与风清安算是认识了，倒也不避讳。
　　“前辈，你就这么希望打起来？”
　　品尝到灵兽血肉的风清安，脸上露出满足之色，看向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乞丐。
　　“这叫什么话，不是我希望他们打起来，而是他们都这样了，不打一架很难收场，这小和尚都不愿意低头服软，还想指责的老城隍做错了，老城隍要是低头了，脸往哪搁啊？既然都说服不了谁，只能打一架了，谁的拳头大，谁说的就是对的！”
　　老乞丐不以为然道。
　　“照前辈这意思，那也不用急，我们等着就是！”
　　“等等也好，来的家伙越来越多了，凑热闹的越多，这老城隍就越是得出手，不然怎么彰显阴司的威严？”
　　嘀咕了两声后，老乞丐突然反应过来，
　　“不对，这老城隍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，得等人到得差不多了，他才准备暴打小秃驴，找回丢掉的颜面！”
　　“应该是！”
　　风清安朝着正殿门口看了一眼，此刻有两名道人联袂而至，不过就算来凑热闹的真人高僧越聚越多，这阴司正殿前侧的案席上，依旧空无一人，无人落座，这些家伙宁愿站在门口附近，也不坐到前面去，甚至是几人共用一张桌案。
　　“禅师，言至于此，多说无益，将你收走的鲤鱼精放归吧！”
　　都城隍浑厚的声音响起，这一刻，在场所有百无聊赖，神游天外的道人与和尚，全都来了精神。
　　“阿弥陀佛，人妖有别，看来贫僧所言，城隍大人一字都未听进去！”
　　天龙僧瀛海面露失望之色。
　　“本官所言，禅师不也是未曾听进一言？”
　　神台之上，青紫色的神光中，一道人形轮廓隐隐显露，一股厚重的神威也随之蔓延，阴司中的氛围也变得沉重了许多，
　　“将灵鱼放归吧！毁人婚姻，致使夫妻离散，儿女无母，可有因果业力加身！”
　　“如此因果业力，贫僧愿一力承之！”
　　对于在殿中所蔓延的神威视若无睹，瀛海面色平静地回应道。不过在他原本与常人无异的肌肤上，一点金光若隐若现，自眉心蔓延而下，逐渐攀附全身。
　　“看来禅师要一意孤行了！”
　　“贫僧正要向城隍大人请教！”
　　“如禅师所言！”
　　都城隍话音落下的刹那，天龙僧瀛海立身之地瞬间便被一处黑暗所吞没殆尽，他立足之地就像是被凭空抹除了一样，连带与他有关联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。
　　“乖乖，上来就来这么大，小子，赶紧躲，别让这玩意儿碰到你！”
　　看到边缘轮廓极为平整的黑狱突兀出现，原本老神在在，甚至还敢凑近看热闹的老乞丐，就像是被屁股被火撩到了一样，一下子就蹦了起来，顺手扯住风清安的手腕，逃似向大殿门口窜去。
　　其实也不用老乞丐提醒，在黑狱将天龙僧吞没的那一刻，大殿在场的道人僧人都开始向外逃去，极致的危机感触动他们每一个人的灵觉。
　　在鬼神开辟出来的阴司法域中，与鬼神斗法，无疑是最愚蠢的行为，与鬼神争斗，应在香火供奉地之外，与之斗法。
　　这时的鬼神状态最弱的，而在法域，鬼神可以一直维持巅峰状态，直到香火耗尽，可如今得奉天人道如此昌盛，天知道这位千年城隍有多么深厚的积累，哪个修士能跟他拼消耗？
　　“那是什么？”
　　跟着老乞丐一同逃离城隍正殿的风清安忍不住扭头看向身后，只是看到那一抹漆黑，就刺激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颤栗，潜意识告诉他，绝对不能与漆黑触碰。
　　“你说那玩意？这老城隍将那一处法域空间给泯灭了！下手是真狠，那小秃驴要是扛不住，怕是连灰都找不到！”
　　老乞丐也不愧活了这么大的年纪，见多识广，
　　“这是自损八百，伤敌一万的手段，一般的小城隍可不敢乱用，要是没控制好，可就把阴司给玩崩了，也只有这老城隍，有千年积累，随手就来，根本不怕！”
　　“阿弥陀佛！”
　　一声淡漠无情，好似天地发出的佛号颂念声响起，一道如诛魔之剑的金光将大殿中央一抹黑暗刺破，随后便是十道，百道。
　　那令无数修士避之唯恐不及的黑狱，仅仅只是出现了几个呼吸，便被佛门金光填补，伴随着一道在震动阴司的嘹亮龙吼之声，一尊威严肃穆的威德天龙法相自大殿之中，腾跃而起。
　　金黄的天龙，龙角峥嵘，鳞甲俱全，强而有力的龙爪之上，还握有烈焰佛珠，冲天而起，便撞塌了正殿的穹顶。
　　随着阴司中浩荡掀起阴寒的狂风，天龙随风而涨，盘踞在阴司的高空之上，明亮而澄澈的佛光无处不在，普照阴司千里之地，令此地鬼神面露惶恐不安，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！
　　因为就在几年前，阴司也发生过动荡，天地变色，那一次，即便是城隍都生生受了一剑，至今都还未恢复，如今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情！